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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JK 要给客户铸造三条海豚,他自己的studio 没有相关的设备,只能借用在六道沟南部50公里左右的朋友家的场地,而此时正值欧洲的暑假旅游季,朋友和伴侣恰好要出游两周,于是JK 就不知羞耻的准备在那里赖上一段时间直到项目完成。他前前后后大大小小打了五个包裹,包括大米豆子和橄榄油都带好了,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我最终答应跟着一起到到乡下清闲几天,反正在哪里都是生活。
这个朋友也是一个手艺人和艺术家,他们这群人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外号,JK 因为喜欢大象也有好多大象的作品,于是你就听到这位朋友在接电话的时候说:“我现在走不开啦,“大象”正在我这里呢”。又比如Richard, 因为是半个德国人半个英国人,这群德国人都叫他Englander。而这位朋友酷爱鱼,不仅喜欢养鱼吃鱼,院子里也摆放了他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鱼系列作品,我们就暂且叫他鱼叔吧。鱼叔其实今年已经68岁“高龄”了,不过因为他性格活泼淘气再加上保养得也不错,所以当他老婆说出他的年纪的时候我是真的吃惊得掉了半个下巴。他老婆调侃说,你看看,大家的妈妈都比你年轻。鱼叔一直没有孩子,院子里最近养了5只鸡,三只白色的,两只黑色的,每只鸡都有自己的名字,我只记住了其中一只叫charlotte。跟我们老家散养的鸡比起来,这里的五只鸡简直是过着奢华的生活,从它们每个都有自己的名字就能看得出了。
鱼叔和老婆每天会准时起床给鸡们开门铲屎,然后煮好饭菜放在鸡房的外面,水也是每天必须要换的,这个鱼叔走的时候特别叮嘱过。鸡们从鸡窝里走出就是饭厅了,饭厅外面有个小门,它们能从小门里钻出到外面围起来的大院子逍遥快活。大院里面种植了各种植物和小草供它们消遣,还有苹果树,蔓越莓和醋栗(Johannisbeeren),这个醋栗我在国内貌似没看到过,下面放个图片。 头天晚上大家都一起到院子里帮着摘醋栗,鱼叔洗好把它们放在冰箱,准备回来后再买点其他水果做果酱。
鱼叔本来说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的,但是第二天太阳晒屁股了他们还没起床,我心里有点突然烦躁起来,不知道该干什么了。因为院子很大,由五所独立的房子组成,但是wifi 只在一所房子靠近厨房的区域有,我一般起床后都要马上工作一会儿,但是因为鱼叔和老婆还在这里忙这忙那的,我有有点不好意思,又不想现在马上跑到前面的湖边去游泳晒太阳,所以大半天我都在比较尴尬和烦躁中度过了。鱼叔和老婆应该是比较闲散的人,院子里的所有蔬菜瓜果和花儿都是自由生长,要不是有几尊复古感的雕像和艺术品放那儿做装饰,那简直跟荒芜的庭院没啥差别,连墙上的玫瑰花都长得特别野蛮。总之这里一切都透漏着古老原始的味道。鱼叔说这是他爸妈的房子,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,我晚上躺在木板床上突然想起这句话,怎么也睡不踏实。
因为我们住一楼,我总感觉有种发霉的味道,加上晚上被蚊子叮的大包小包所以我前两天根本不太喜欢这里,吵着说隔天一大早我就要一个人回六道沟。但是女人的话你千万别当真,我隔天并没有离开,早上被太阳和鸟叫声唤醒,心情就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。我的第一个冲动居然是想着马上去给鸡仔们开门铲屎,没想到JK 抢到我前面把这些活都干完了,看来大家都有铲屎情节。我于是就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起太阳来,但是因为工作我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快,你看,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工作和赚钱的欲望。
这个村上有座小山,山顶上有处建筑工地,当地人叫森林之城(Waldstadt),鱼叔的很多工具都放在那里。但是那里不通水,于是JK 决定把工具都搬到院子里面来,在院子里打造这三只海豚。说干就干,我们飞快一路驶向山上,车子开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个紧闭着的小铁门,JK飞快跳下车打开门,然后我们继续向前一直狂飙到山顶。山顶有两所破旧的厂房和废弃的学校,左边靠近小森林,此刻有两个工人正在热辣辣的太阳下干活,他们正在修建一个酒窖。右边就是鱼叔的工作间,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我们开始搬运各种工具:栈板,铁桶,水泥, 磅秤,电锯,安全帽等等,我总有一种被骗来干苦力的感觉。JK很得意,兴奋的说这里好酷好棒,我们要不在这里安家吧。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一个人先跳回车里,在离鱼叔家不远的地方我让JK把我放下,我想一个人走一走。
此刻正是晚上九点多,晚霞照耀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,一派安静祥和,我漫无目的的闲逛, 想要一直走到晚霞照耀来的方向的尽头。镇上的人们估计很少见到一个陌生的亚洲女人一个人在街上闲逛,看到我后大多都会偷偷瞄我一眼,开车的司机有时候还会回过头来再望望,我并不怎么理会,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好奇的目光继续向前逛。我此刻有种想要马上回国的冲动,想要回去看一看我之前生活的地方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样子,我之前所认同和追求的东西还在不在,为什么我以前一直所认同的价值观到这里却不灵了呢?我被各种不同的文化和信仰冲击得遍体鳞伤。
我就这样呆呆的想着心事, 直到一片火红的罂栗花(Mohn-Blumme)闯入我的眼前,火红的花朵和晚霞交相辉映,耀眼得让我睁不开眼睛,我跳下公路继续朝这片火红的田野走去,想更近的看清楚它们的真实面目。露水落在我的脚上,茅草划在我的腿上,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在乎,继续往前走直到这片火红田野的正中央,站在这片花海面前,我一时间竟然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的心情,我只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这片随风摇曳的火红,透过花海望着田野后面悠闲吃草的马儿,耳边偶尔传来一群鹅鹅鹅的声音。
但是这还不是晚霞的尽头,晚霞还离得很远,于是我继续披荆斩棘一路向前。终于, 我走到了道路的尽头。尽头的这里是一大片的玉米地,玉米苗还在茁壮生长的阶段,但是却已有足足半人高了,我心中的心愿终于了了,这便是晚霞的尽头了。我不必再奋力向前,我喘着气想抬头多看一眼这美丽的晚霞,她就像一位穿越了大半个地球过来探望我的神秘友人,她懂得我的心意,知道我的苦楚和困惑,我们无话不谈。但是她耀眼得让我睁不开双眼,我只能歪着脑袋躲在一颗大树旁,才能看清楚前方究竟是什么。
驻足良久后我心满意足的走在了回家的路上,心情也开始慢慢平复,JK 说我跟大自然没有连接, 我看未必吧,每个人和大自然的连接方式都不一样。我意识到之前的烦躁来源于没有给自己独处的时间,没有安抚好自己的内心就在外面慌乱的行走。所以以后我如果迷失了,那么最好的方式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一段时间。
我虽然不完全喜欢乡下的生活,但是我是很愿意挽起袖子自己动手劳作的,我也不怕农活和园艺会弄脏我的衣裳。但是我怕自己的房间也是脏脏的,这让我没法忍受。这是我最后的一片净土,我一定要把她打扫得干净明亮,温暖舒适,无论在外面经受了怎样的泥泞和风雨,这里就是我最后的一方净土和家园,我一定要努力经营好这个港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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